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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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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章魚還有點意識。

它把和文皓找它是為了問萬譜圖, 好把燕無爭馬甲和盛梳神魂都保留下來的消息告訴本體之後。

本體盛梳:聽我說謝謝你。

小章魚現在還算安全,盛梳便沒急著救馬甲,而是拉著燕無爭他們坐下來擰眉思考對策。

等發現關節在於, 主角團之所以一直針對她馬甲,是因為無論如何, 他們都不相信仙君馬甲會善待她其他幾個馬甲,因而才想自己保護的時候:......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沈扶聞。

仙君馬甲矜持地撩起長發放她手裏, 見本體不摸還很不滿地拽她的手指,快摸。

擼貓, 不是, 擼了擼仙君馬甲的盛梳回神嘆:“看來還是洗得不夠白啊。”

重塑馬甲行為被主角團打斷了的燕無爭低頭在找自己的木劍。

因為視力受損外加只能靠馬甲和本體指揮, 燕無爭有點分不清這是誰的視角,摸了半天才抓到沈扶聞遞過來的木劍。

這木劍還是當年捏燕無爭這個馬甲的時候盛梳和臨淵給他削的, 兩個幼年體哼哧哼哧搬木頭, 結果搬到毓秀峰上了,才發現那是人家有靈識的萬年老樹脫的發。

後來自然也是歷經一番艱難, 才做成。

所以燕無爭很愛惜, 不管有沒有被試藥(霧), 眼睛有沒有換(再霧),都帶在身邊。

這會兒也摸了摸:“需不需要改改?”他指劇本。

沈扶聞對自己的人設倒是很滿意:“就要燕無爭和阿.......”

盛梳再次捂住他嘴,頭疼。

她的馬甲就不能不要總是仗著本體松懈的時候就想些有的沒的嗎?

自己叫自己的羞恥稱呼不羞恥嗎!

仙君馬甲直接往她身邊靠,思考累了又想鹹魚了。

盛梳也不在意, 準備發動燕無爭集思廣益來著,結果一轉頭發現燕無爭馬甲還在按受傷的關節。

她伸出只手,感覺燕無爭好點, 才收回道:“你的倒是沒事了。修仙界那麽多人,不可能誰都同意犧牲此界來救你, 可扶聞呢?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他為了找我們故意重來一世倒也無可厚非,但是天生劍骨,我們原諒了,還有被他試藥的應滄瀾呢。”

盛梳抱住腦袋。

她發現癥結所在了。

倒轉時間這個人設,只對燕無爭和盛梳有效。

在他們眼裏,沈扶聞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那他們當然可以站在沈扶聞這一邊,哪怕是為天下公的燕無爭,也不會因此再糾纏自己天生劍骨被煉化的事。

但是主角團不行。

盛梳之前想試驗只對主角團其中一個洗白就是因為,主角團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此方世界的意識。

很顯然此方世界是個很喜歡各類血海深仇的資深讀者,一個女主一個男主父母雙亡滅門慘案全湊齊了,後面還有一個合歡宗馬甲投懷送抱不成惱羞成怒。

但他們都是天下為公的人設是肯定的。即便劇本改成沈扶聞是為了應滄瀾他們才倒轉時間,恐怕此方世界也不會同意她這個洗白。

但是再加深。

她猶豫地看了眼燕無爭馬甲,燕無爭察覺到,伸開雙手,盛梳才磨磨蹭蹭地把仙君馬甲安頓好然後湊過去。

她怕沈扶聞馬甲也變成燕無爭這樣。

一旁得沈扶聞還休息得很安穩,他們也覺得很愜意。

貼貼之後盛梳嘆:“難道就不能一邊洗白一邊做自己喜歡的事嗎?”

貼貼還是其次,她其實也不太喜歡那種不管做什麽都是為了天下人的人設。

一個燕無爭馬甲因此受苦受難已經足夠了。

她捫心自問喜歡當反派也是很喜歡快意恩仇的感覺,但如果四個馬甲如果都欺世盜名,會讓她的良心有一點點痛。

但也只是一點點罷了。不多。

燕無爭:“可以不為了天下人。”

他低眸:“快意恩仇也可以很純粹。”

盛梳搖頭:“我是在騙人,不算純粹。”

燕無爭揉揉本體的頭。“只要我們沒有騙自己。”

他知道馬甲誕生最初的緣由是什麽。

主角團中應滄瀾,程悅還有程雲的恨,都是他能理解的,並且可以坦然接受的部分,所以他們從來就沒有試圖阻止過下線的結局。

不過系統說,因果清算的時候,他們還是有些恍然,原來他們扮演的這一切在這個世界看來是必須被懲戒的罪行。

他也只會比原來更清晰更了解,這個世界上真正能理解他們的只有彼此而已。從來都沒有什麽感同身受。

他們也只是在互相依賴著前行。

盛梳還是猶豫。

燕無爭耐心道:“沒關系,可以再仔細考慮。”

他們本來也不是真正的反派不是嗎?

一開始就不過是一個彌天大謊。而現在只是把這個謊言以其他方式闡述出來,只要他們願意承擔謊言被確信後的責任。

比如謊言裏的燕無爭,只要此方世界不崩塌,他會一直處於被煉化的狀態。

燕無爭:“神農谷一百五十號人還在萬鬼窟。”

盛梳悶悶地埋頭:“早知道就不相信天道了。”

他們回來是因為百相琉璃鏡中有盛梳分出去的一部分神魂偽裝成了器靈,很容易就被拆穿,他們才找了個借口把法器拿回,想收回其中的神魂。

而雲海秘境恰好有這個功能。沈扶聞當初選擇這裏便是因為這裏是可遮蔽神魂變化的。

她沒有想到臨淵馬甲會被帶走,而且不是程悅以為的部分神魂,是本體。

當初會讓臨淵馬甲到女主身邊去,是因為劇情需要一個反派滅女主滿門,然後促使女主找到扶桑樹重塑神農谷眾人的魂魄。

一開始他們的確相處得很好,女主對臨淵非常友善,臨淵馬甲在那裏玩得樂不思蜀。

以至於要走劇情的時候四個馬甲一個本體各自在不同的地方躺了一天,翻身之後決定,要不他們偷偷地把魂魄藏起來吧?

按照劇情,這些魂魄會因為被魔族害死而入不了輪回,在萬鬼道裏徘徊數年,再被沈入冥河,被惡鬼撕咬,再被女主救出。

不過那要到劇情很後了,臨淵馬甲雖然只和女主家人待了兩三年,但和他們感情還是很深厚的。

盛梳知道馬甲這麽想的時候也有點猶豫,最後答應了。

後來因為臨淵馬甲要走成魔當上少主的劇情,她就幹脆讓臨淵馬甲去魔界那邊了。

魔界很黑,而且輕易不能和修仙界聯通,他們也只是偶爾才能共感。

不過分出去屬於臨淵馬甲的那部分,是她感情裏比較理智安靜的那一部分,所以倒也沒有覺得很難受......

燕無爭馬甲低嘆。

騙人。明明很難受。

臨淵的神魂很弱。

和文皓其實也沒下什麽狠手,只是暫時用鎖魂咒把它神魂禁錮在水龍吟上,讓它不可能溜走,也暫時沒辦法反抗而已。

從對待魔族的角度來說,這麽做確實是對的,否則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狡詐溜走了,還把那個程悅用來抓它的傳音訣抹得一幹二凈。

到時候他們就再也找不到臨淵報仇了。

不過它有馬甲和本體分擔,神魂被撕裂的痛苦也就還好,沒到天亮,便慢慢地睡過去。

淺藍色的頭埋進八只觸手裏,時不時地抽一抽,不知道是疼得厲害還是化形也要維持不住了。

和文皓加了一道符,才轉身離開。

結界外光亮消失的時候,臨淵意識有點模糊地聽到其他幾個馬甲和本體輪流說著什麽,閉上眼睛答應,觸角輕輕旋轉。

好,摸爪爪。

和文皓想把臨淵的神魂帶到萬裏海那裏:“萬佛宗總能煉化他。”

煉化魔族不像煉化修士神魂那樣聽起來驚世駭俗,但也有些修士覺得過於殘忍。

程悅沒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轉身捏訣去操控法器方向的時候,和文皓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道:“師父和師娘從沒怪過你。”

程悅沈默地看著法器外湧動的風雲。

直到覃清水輕輕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才說:“當初是我求父親把他帶回家的。”

她低聲:“是我和父親說,我們可以把他帶回家的。”

程悅想過很多次,為什麽臨淵要這麽做。

父親當年因為看出臨淵是魔種而遲疑,程悅卻堅信這麽大的少年即便是魔種也不可能生性本惡。

最後卻也只能得出和修仙界眾人一樣的結論,可能魔種就是沒有心的。

結界內的神魂像是鬼火般,輕輕地搖曳,然後開始被拋甩開似的,往結界的各個角落鉆。

等仙君馬甲的靈力飄進來一絲,它才慢慢地安靜下來,聽到沈扶聞低聲問:“我去把他們帶過來?”

小章魚搖搖頭。

他帶不過來。

臨淵的神魂棲息在小章魚柔軟的軀體裏,只有馬甲能聽到他發出來的聲音。如清泉般緩慢流淌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

“只有我能把他們帶過來。”

和神農谷反目成仇的時候他才十四,如今已經六年過去了。可他還是像沒長大的臨淵。

沈扶聞摸摸小章魚的頭,等燕無爭和盛梳都感覺到小章魚柔軟的觸感,心底才好受一些。

沈扶聞低聲:“別怕。”

小章魚緩緩:“我不怕。”

它有了精神一點。

“就是前幾天我肚子疼了好幾回。”它擡起爪子:“原來是你們在偷吃幾次斷腸草嗎?偷吃了幾次?”

沈扶聞:“.......”

遠處的盛梳和燕無爭也默默地分開了,試圖自欺欺人消滅罪證。

小章魚傳過來的感知還很微弱,它吧唧一聲趴在結界裏:“不坦白別想摸爪爪。”

盛梳:.......在?她原來這麽嚴於律己的嗎!

**

和文皓是說想把臨淵這部分神魂煉化,但他們暫時還追不上飛舟,要進萬裏海也需要與圓佛宗先溝通,便只能暫時擱置。

但音修還是照常修行,只是傍晚時分的時候才會去結界封印地看看。

晉起很奇怪,黑衣音修卻握著長笛淡淡道:“每到夜間,魔族便會活躍一些。”

這時候問話,那八鞘也會清醒一點,不至於裝作暈頭轉向無力回答的樣子。

可笑這不過是它的一部分神魂,它也已貴為魔族少主,怎麽會神魂不濟?不過是像以前一樣裝作孤立無援的樣子好博取他們同情罷了。

師父師娘還有師兄師姐們上過一次當,他絕不會上第二次。

晉起:“你把它怎麽了?”

和文皓看他一眼:“不過是鎖住了神魂而已。”他倒也沒有魔族那麽蛇蠍心腸,向他索要的也必然是他已然欠下的。

晉起也就不說什麽了,只是思考片刻後還是跟上去。

和文皓在結界外設了識別神魂的禁制,雖然攔不住沈扶聞,但檢查後,意識到有人闖入過,而且神魂強度還倍高於自己,臉色便是一冷。

拂袖進入,幾乎要以為臨淵已經被人劫走。

他洗劫神農谷之後到底立下了大功,成為了魔族一方勢力,兩年前更是成為魔族少主。

雖臨淵本就是天生魔種,成為魔主也極有可能,但魔族信奉弱肉強食,臨淵若沒有什麽本事,也不可能這麽快便成為魔主少主。

因此晉起他們雖然對要不要處置這只幼年體的八鞘心存疑慮,和文皓卻是完全不會有遲疑的。

他本就厭惡魔族,知道魔族主導了神農谷的覆滅之後更是不欲與他們同存此世。

煉化殘忍?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像沈扶聞一樣,煉化這八鞘的魂魄換師父師娘回來。

如今它又是在誰幫助下逃了......

和文皓心思百轉,等看到結界內勉強打起精神,淺藍頹敗成大小不一的深藍時,腳步倏地一頓。

他沈眸,掌中靈氣慢慢收斂。

算他識相,知道他的神魂如今只自己禁錮下,即便逃脫也無甚用處。

只是,禁制能識別出修為高低,那闖入之人修為卻深不可測。

到底是誰,誰能在他們抓到臨淵神魂後輕易便得知,還找到封印地所在,難不成是臨淵的本體?

他這麽想著,神情也越發不善。

那結界內的小章魚卻是慢慢地在神魂若隱若現中現出一個少年,戴著黑色兜帽,眼尾狹長,露出一雙眼睛,唇色淺白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

和文皓不合時宜地想起,師父師娘讓他們帶著這個小少主認草藥的時候,他總是站在水田上不敢下去。

身為魔獸化形,卻懼怕水,和文皓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仿佛臨淵還真如此體弱一般。

但這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師父師娘念在師妹喜歡卦學,而不喜歡醫道的份上,想著收養臨淵,將他培養成神農谷的少谷主。

那個時候臨淵還不會開口說話,師娘問他,他也不張口,誰也不知道他對於繼承神農谷是什麽態度。

師父師娘也就只好讓他先學著。

不過臨淵雖然博聞強識,但對醫道一途卻沒有什麽天分,只能勉強用功將那些靈植記下。

不逾兩年,和文皓便和師妹親眼看著他帶著那個衣角上有盛家族徽的長老,滅了神農谷滿門。

深仇大恨,他不可能忘。也不敢忘。

和文皓看向那個因為神魂不夠強而勉強勾勒出的虛影。

“我會將你帶回萬裏海,在師父師娘墳前認過錯,再煉化你的神魂。”

他已經問過萬譜圖的事,但不知是盛家還可以幫魔界完成什麽,還是臨淵還在籌謀,什麽都不願意說。

既然如此,他也只有圖窮匕見了。

“神魂引可以幫我們找到你的本體,識破你的弱點,臨淵,終有一日我會為師父師娘報仇。”

你再怎麽固執也不過是負隅頑抗。

臨淵搖頭,語氣比和文皓還平靜:“我不記得你。”

晉起暗暗吃驚,即便是他,聽聞師妹和這位和音修背負了數年多的滅門之仇,見對方早已把自己忘了,也不免感覺心底情緒十分濃烈。

恨不能叫此人也受上一番那等苦楚,好叫他記得他都殺了誰,忘了誰才好。

和文皓臉色果然冷沈下來。瞧著不知是不是動了怒:“你大可繼續裝傻,反正我們也不會剛過你。”

臨淵認出他的靈力:“鎖魂咒是你下的?”

和文皓冷冷看著他。

那少年身量十分頎長,看著可能就十七八歲大,眉眼間卻顯得沈著冷靜,當然身上一分魔氣也無,比起魔修和修士,更像是凡人。

“鎖魂咒對神魂的損耗極大,你不必浪費在我身上。”他淡淡說:“我的本體不能離開萬鬼窟太久,很快就會消散。”

神魂消散,在修仙界無異於魂飛魄散,是無論大能還是低階修士,都十分畏懼的一件事,但他說來竟然十分平靜尋常。

和文皓自然不會相信,但說完臨淵又道:“你的法器很熟悉。”

臨淵對靈植不甚敏銳,但對聲音感知很有一套,當年有些靈植花葉被采摘下來,一群弟子輪流吹,他也能很快辨認出他們去的是那片靈植田。

這個游戲只有程悅做能贏過臨淵。因為她喜歡的不是草藥而是羅盤。而他聽不出羅盤的聲音。

臨淵開口,程悅走過來便聽到這一句。

“你來自神農谷?”

.......

程悅很久沒有想起過神農谷了。

神農谷雖是醫谷,神農二字卻是當不上的,但是他們醫谷在凡人修士中也很受愛戴。

她提議父親將臨淵帶回的時候並沒有察覺什麽不對。

父親母親和其他師兄師姐都是這麽做的,他們從來不吝惜於救人,更別說臨淵這樣很明顯就是落難的少年。

但父親卻罕見地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那好吧,本來他與我們也沒有什麽不同。”

她那時也不知道臨淵和他們有什麽不同,直到有些師兄總會心存疑慮地看著臨淵在谷中看著陣法不動,才知道,原來臨淵生來身上便帶有魔氣。

現在倒是沒有了。

程悅上前:“你想做什麽?將萬譜圖交給我們,殺入魔界的時候我們還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臨淵視線看過去,他快維持不住自己的身形了,虛弱的觸手開始本能地聚集在透明的神魂周圍。

看見程悅,眼神卻沒有意外沒有驚訝甚至沒有驚慌,只是認出她似的,沈默地看了她很久,才轉向和文皓。

“那你應該就是和文皓師兄了。”

和文皓語帶譏諷:“少主貴人多忘事,我還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臨淵:“谷中見過次數太少。”

他並不提及自己神魂虛弱也沒辦法支撐自己久去回憶往事的事,只是伸出手,在幾人都瞬間提防他出手的時候說:“少谷主,冒犯了。”

緊接著虛弱的神魂竟然猛地探出一根觸手。

那觸手也呈現出海水的藍綠色狀,透明不知是否有實體,其上吸盤其實若隱若現,彰顯著他本體也很虛弱的事實。

和文皓看他這動作便知曉這竟真不是臨淵的部分神魂,而是本體,立刻咬牙便想出手。

他絕對不會讓這魔種再傷師妹半分!

可是盤旋音波還沒到近前,程悅便猛然感覺水龍吟的護體功力都減弱不少。

臨淵並不是在攻擊她。

他樣貌已經很淡了,黑色兜帽滑落下來,竟然是虛弱的八鞘原形都不怎麽維持得了,但他還是收回觸手,用自己不覺得很輕,但在旁人聽來簡直如同一陣幾乎熄滅的風的聲音說:“沒有被魔氣侵襲,這很好。”

他說:“和我的推演差不了多少。”

和文皓緊緊擰眉,立刻轉身:“臨淵,你到底要幹什麽!”

章魚落下去。

它實在虛弱得厲害,原形只剩下一根觸手沒有被深藍色浸染,其餘地方都看不出本來面目,這狀態和文皓見過。

像是腐爛的紫蘇。

尋常魔族若是連原形都化過來了便是已經無法勉力支撐本體了,現在連原形都變成這樣,和文皓竟有幾分懷疑臨淵此前說的不能長久離開萬鬼窟那種地方的話並不假。

但他又為何要告訴他?

他難道不怕自己趁他虛弱即刻下手,滅了他的神魂?

章魚說不出話了。

但它努力地支起身子,觸手在地面畫了幾個字便再也動彈不得,深藍色彌漫得更厲害了一點。

他想了想。

過了片刻,一陣劇烈的靈力波動就突兀出現,叫神算閣眾人正在乘坐的法器都變得顛簸不已。

連在閉關的杜無悔和程雲都被驚動,破關而出,發現是那仙人,當即咬牙:“沈扶聞!”你還敢來!

和文皓也辨認出那禁制波動的痕跡:“闖進來的人原來是你!”

可祂已是渡劫,還和魔界有所勾結?可祂既然找到了臨淵,為何不索性將臨淵劫走?

那章魚已然不動了,沈扶聞看都不看眾人一眼,銀發散落,隨手便將那章魚的神魂捏在手上,片刻後卻是側眸,視線鎖定和文皓。

仙人直視,叫人恍覺山崩地裂之景撲面而來,腿好像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威壓幾乎跪倒。

沈扶聞卻被那章魚牽走心神。

似要昏迷的八鞘勾住祂的手指,和文皓竟有一瞬間覺得,它是在阻止祂攻擊他們。

沈扶聞看著章魚,淡漠道:“神魂不在我這裏,可不算數。”

神算閣眾人臉色微變,沈扶聞已然拿走了師兄和師妹的神魂,還在索要什麽?

難道還真想要走天生爐鼎和天生佛骨,登大羅金仙不成?

可臨淵是天生魔種,怎麽看也不可能是什麽天生爐鼎或是天生佛骨......

程悅心中忽然一跳。

臨淵已經不動了,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起伏著。

但那仙君卻像是被承諾什麽,坦然伸出手。

下一秒,有什麽東西,從和文皓身上被絲絲縷縷地抽出來,看得眾人臉色十分難看,甚至隱有丹田波動之兆。

他們都知道,這是臨淵的神魂。

完整的神魂!

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十分劇烈,和文皓是下鎖魂咒的人,如今鎖魂咒被沈扶聞強行解了,倒也沒受到多少反噬,但那臨淵......

顯見的是沒有盛梳那樣的待遇了,整個神魂都幾乎變了形。

一直到過了一炷香,眾人還是無法動彈,沈扶聞也才把神魂收回,然後直接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沈扶聞做完了交易,雪白睫羽微垂,縱使之前還在說殺了他們,但此刻仍然淡漠為雲中仙:“他說需要你們盡快趕去萬鬼窟。”

程悅眼睫再次一顫,手指青白。

就這樣?

臨淵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竟只牢這位仙人傳了一句話?

隨後沈扶聞便將他們好不容易抓來的臨淵本體收攏。

“否則魂魄被引渡到冥河,就算你們之後得到扶桑枝也沒有用了。”

祂又掃了程悅一眼,似在辨別什麽,後又點頭頷首:“他卦修體質倒也不錯,可以勉勉強強比肩一個神算子。”

而後便轉身幹脆消失。

虛空破碎,剩下整個法器上的人都還在靈力餘威下回不過神,即便回過神,手腳也是冰涼的。

祂說,萬鬼窟,魂魄引渡?

程悅顧不上等其他人,飛出羅盤便往萬界山而去。

心中狂跳,有什麽她從來不敢去猜不敢去想的妄想,在心頭盤亙。

叫她心神俱痛。

那之下的,卻是茫然和少有的膽怯。

會是那樣嗎?會是她想的那樣,神農谷一百五十多條人命,他根本就從來沒有奪走過?

那他又是怎麽成的魔族少主。

還是說,這又是一場驚天的玩笑。

他和沈扶聞交易,只是想看自己被蒙騙後乍然醒悟後捂臉痛哭的反應。

魔,本來就是最惡劣的種族,不是嗎?

神算閣眾人也連忙跟上。

尋常人踏破虛空確實不容易尋到萬鬼窟所在處,即便要找,也只能從萬界山下進。

而他們之前接受的一位不知名人士留的任務地點便在那裏,只是因為程雲給的任務耽擱了,他們才沒去成。

覃清水想起什麽,忙翻回之前的竹簽,驚詫地睜大眼睛。

她看到上面的任務描述赫然是:

尋噬鬼王。

報酬:扶桑神樹的種子一顆。

在未來的軌跡裏,他們的的確確會得到扶桑樹,去萬鬼窟。

......

回去的路上,沈扶聞用靈力把小章魚的魂體補全。

小章魚表面軟趴趴,像團冰冰涼涼的奶豆腐扒在仙人掌心和手指上,背地裏。

冷著張奶豆腐臉,聲音和原形一樣萌,因為維持不住了:“少補點,容易露餡。”

沈扶聞揉揉章魚腦袋:“不著急。”

臨淵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片刻後點頭:“原來我上班的時候,你們就是這麽劃的。”

沈扶聞:“.......”

遠在毓秀峰正在試圖消滅罪證的盛梳和燕無爭:“.......”

算了,反正都心意互通了直接擺爛。

盛梳給燕無爭拍拍身上衣服,等著小章魚過來,見面還沒熊抱過去,臨淵先化作少年模樣環顧了洞府一周。

結果被本體和馬甲團團圍住,頭都擡不起來了。

臨淵冷靜地抱住本體,等頭發也被燕無爭偷偷摸摸壓住才沈默地開口:“好亂。”

他又蹙眉:“進度也好慢。”

盛梳把一股腦的偷懶耍滑還有饞的情緒都打包過去,試圖說服自己:“主線劇情還沒到,擔心什麽進度不夠。”

臨淵像是DDL前瘋狂焦慮的盛梳自己,看過去:“這麽說你們是全都洗白了。”

三人:“......”

臨淵低頭:“另一個馬甲也放出來了。”

三人:“......”

臨淵頷首:“那一定是後面洗白的布置都做好......啪嘰。”

突然化成原形的小章魚一下子摔盛梳掌心上,茫然地揮動觸手。

三個人圍過來。

“我就說章魚好,比什麽鷹隼黑豹可愛多了。”

“小章魚可愛。”

“小八給我摸摸。”

臨淵在腦海中發問:“?誰給我神魂抽走了?把我變回去。”

但這次多數戰勝了少數。

“不,要貼貼。”

臨淵:“.......”幻視一些寒假倒數第二天還在吃零食看電視劇的拖延癥自己。

盛梳抓著爪爪。

小章魚現在還不夠大,觸手只有她兩根手指大小,冰涼冰涼的,還軟軟的,簡直就是天生的降暑神器。

而且觸手上還有圓形的小吸盤,口嫌體正直地全吸本體的手指上了,盛梳想換另一只爪爪握的時候,它還死死抓住不肯松開。

盛梳擡頭,問:“進度不夠要加班?”

臨淵章魚沈默。

最後還是加入他們三個人,往本體合攏的掌心裏鉆,還捂住眼睛裝作沒看到的在本體的掌心顛倒裏來回翻轉。

燕無爭有點被帶暈了:“好多我在旋轉。”

沈扶聞覺得很舒服,抱著本體一只手在戳小章魚,直到自己也開始暈了,才栽倒在盛梳懷裏。

盛梳:“......別轉了。”

章魚囫圇爬起來,差點沒站穩又哧溜摔一下,還好盛梳本能地扶住小章魚,一人三個馬甲才對視了一會兒。

沒等盛梳說出那句要貼貼的宣言,臨淵就被帶跑偏了似的,低聲:“貼貼完還是得上班。”

盛梳:“那是肯定的!”

說罷小章魚分出三條觸手,一個人手上搭一條,等吸盤吸得盛梳有點癢,要扒拉下來的時候,臨淵嚴肅地說:

“說好休息一炷香就開始。”

盛梳挪開手:好吧,一炷香。

過了一炷香之後。

燕無爭:“好像不是整刻,再過個一炷香吧。”

又過一炷香。

沈扶聞:“不是整時。”

不知多少個一炷香過去後。

盛梳:“要不還是午後再開啟工作吧,現在也沒剩多少個時辰了。”

一上午都在催促本體和馬甲,結果一上午都在陪他們虛度光陰的臨淵馬甲:......理智被懶惰打敗了,他早該知道的。

他和他的馬甲本體,本來就不是什麽勤奮的人。

章魚只能閉上眼。

在他們都想休息一會兒的時候,挪動其他四根觸手,拿著靈力化作的羽扇,輕飄飄地給他們扇風。

本體掙紮著睜開眼:“有靈力。”

臨淵沈默,開始慶幸自己被分出來了,不然他們這三個人誰能想到節省和克制:“省著點用,自己看看還夠嗎?”

盛梳:“可是手好累。”

藍色小章魚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本體,對視一刻鐘之後,它不甘心地被盛梳抱懷裏去了。

邊被抱還邊用軟乎乎的觸手打自己本體,但不痛不癢,盛梳就由他去了,甚至有點樂不可支。

小小的章魚她真可愛。

爪子抽臉也可愛。軟趴趴。

盛梳打了個哈欠,十分坦然:“不用靈力捏清涼咒,直接物理納涼就好了。”

納涼,俗稱啥也不做,就靠散熱。

小章魚:“......”我就說都是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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